硅谷银行破产,美国债务上限危机,种种事件历历在目。就目前而言,整个世界怀着最美好的期望,也藏着最可怕的恐惧。

There is no accident. 世上无偶然。你可以逃避现实,但无法逃避现实带来的后果。

如果你追寻真理,那么终将获得安慰;如果你寻求安慰,那么既得不到安慰,也得不到真理,只会……以一厢情愿为始,以绝望告终。知识是打开改变之锁的钥匙。世界必须先要抬起头来,勇敢面对当下的真实困境。

普通人拒绝承认,可能自己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但人们对现实的不安和对未来的恐惧却与日俱增。每个人都意识到,一场调整是不可避免的,而最终的代价也将是巨大的。这不仅是经济困难的威胁,更是对失去尊严和骄傲的恐惧。这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无力感。

大多数银行家,没必要将真实的前景告诉客户。毕竟,坏消息对生意没有好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媒体和评论文章都在强调积极的一面。他们认为,事实太过令人沮丧。首要任务是保持正常的外部状态,只有这样才能让人们产生信心。

世界正在进入一个停滞期与一个平庸时代。经济增长的结束、经济状况的脆弱和不稳定,成为所有社会讨论和政治讨论中人们绝口不提的大背景。对于个人来说,这无异于希望和梦想的破灭。

人手一台最新电子产品,并不能掩盖这样一个事实,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依然没有提升。随时可能丢掉饭碗的不安全感比以往更强烈。工资水平维持不变,没有上涨。发达国家公认的生活福利,如教育、住房、医疗、老年护理、储蓄和退休保障,越来越难以实现。未来几代人,和父辈相比,就业机会将越来越少,生活水平越来越低。

从怀旧的角度来看,20世纪50年代,曾是美国经济最好的一段时期,充斥着前所未有的乐观主义情绪和远大的期望。这段时期的特点是经济繁荣,失业率降低,收入增加,财富积累,社会服务日益充沛,各式家庭用品、休闲活动和充裕假期进入寻常百姓家。

战后人们的梦想,是找一份好工作、结婚生娃、在市郊买房子,好好攒钱。在消费旺盛、物质丰富的同时,人们普遍缺乏深刻的自我认识,否认人类潜能的存在。“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了……我们不该总是一副不知足的样子。”

1944年7月签署的《布雷顿森林协定》,为战后经济扩张建立了国际货币秩序和基础设施。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成立,旨在确保各国能避免重返大萧条时期的窘境,避免经济、就业和国际贸易的崩溃,避免随之而来的保护主义的兴起。这个阶段的重点是建立起以稳定汇率和货币可兑换为基础的自由贸易。

20世纪60年代,当时的焦点不是政治问题,而是更多地集中在个人身上(如许多人所感受),围绕性(避孕药的普及)、灵性与信仰(新宗教运动),以及服装和外表(嬉皮士)的新风格展开。这种文化在音乐中得到了最清晰的表达(摇滚乐)。并于1969年8月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Woodstock)达到顶峰。这次音乐节,并非一个时代开始之象征(如许多人所认为),而是一个时代结束之标志(如许多历史学家所指出)。反主流文化也逐渐开始消失(如许多人所遗憾)。

最后遗留下来的,不是社会变革,而是强烈的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逃避社会责任的观念,这些为随后的贪婪和投机时代埋下了伏笔。

20世纪70年代是石油危机之十年。几次石油危机分别爆发于1973年和1979年,也宣告了低油价时期之终结。在美国,许多人所担忧那样石油产量见顶,更多人感叹可谓祸不单行。

1971年8月15日,尼克松总统单方面宣布关闭黄金窗口,令美元不可兑换。1973年2月,世界进入了浮动货币时代,美元和黄金之挂钩不复存在。货币价值的不确定性和利率的上升削弱了经济信心。

1979年,伊朗革命爆发后,石油产量下降,油价升至每桶超40美元。油价飙升导致通胀猛增,全球经济急转直下。这个十年,见证了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瓦解。

英国经济也在衰退,增长缓慢、失业率高企、通胀猛增。1973年的石油危机和随后的能源短缺,迫使英国开始实行一周三天工作制。英国工业大部分为政府所有,或被政府所控,缺乏全球市场竞争力。工业问题日趋严峻。

发达经济体被迫进行调整,专注于高端制造业,牢牢抓住知识产权不放。发达经济体扩大了服务经济,包括信息技术、金融服务、零售、配送和运输物流、医疗和老年护理、教育、酒店、休闲和娱乐等。

更低的利率、更低的能源成本、快速的技术变革、日益加剧的金融化,以及日新月异的全球一体化进程,对经济增长的重启至关重要。

计算机和电信技术的迅速发展,提高了生产力,创造了全新的产业。在以前的时代,商品和服务的创造、生产和销售,才是获得成功的手段。而此时,代表着企业权益和相关活动的金融产品及其构建和交易,成为致富之道。最终,金融工程的重要性远超真正实打实的工程。

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的这段时期,被称为“大缓和”时期。这个时期,经济增长强劲、生产力和就业率处于高位、通胀低、商业周期波动减少

房地产繁荣拯救了经济……美国人开始了一场地产狂欢。“他们”不断地小房换大房,不断地拆除、扩建。当然,狂欢也注定以灾难收场。

美国私人债务占GDP的比例,从1981年的123%上升到2008年的290%。家庭债务与个人可支配收入的比例,从1990年的77%上升到2007年底的127%。

如果借贷的增长率下降,那么经济增长就会放缓,而由低利率和充裕信贷推动的资产价值也会下降。反过来,人们一旦开始还不起债务,就会引发金融危机,继而信贷供应减少,经济低迷加剧。整个过程会在一连串的负反馈循环中不断往复。

事实证明,人们严重低估了风险的威胁。没有人真正明白复杂金融创新的潜在问题。似乎所有权威机构,包括国际债券评级机构和银行监管机构在内,都在依赖别人进行风险分析的工作。

自从国际货币市场诞生以来,全球金融体系的相互联系就变得日益紧密,而这正是将冲击和损失传播开来的完美机制。

金融机构担心其他人都无力偿债,不愿放贷,于是拿到贷款的可能性大幅下降,而贷款的成本也逐渐攀升。流动性蒸发殆尽。宽松的信贷,曾一度是金融系统引擎的润滑剂,推动了繁荣的进程。而这时,润滑剂正从一个大裂缝里不断流淌出来,整个系统逐渐失灵。

美国、法国、英国和日本,这几个国家都有高水平的公共债务、不可持续的预算赤字,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经常项目赤字(无论是绝对赤字还是相对于GDP的赤字)也都很不好看。所有这些国家,都面临人口老龄化,以及养老金和医保资金不足的长期问题。

这一时期,世界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财富损失。2009年,IMF估计,截至彼时,全球金融危机的成本损失约为12万亿美元,相当于每年世界经济产出的20%左右。

全球金融危机及其所导致的余波,被称为大衰退。

全球金融危机后,在西班牙等受危机影响严重的国家中出现了社会动荡和政治变革。西班牙经济规模萎缩了约10%,失业率超过25%(年轻人中超过50%),房价比危机前下跌了30%~50%,公共财政和银行系统十分脆弱。

经济衰退已经结束,但危机仍在继续。

在四个主要因素——极高的债务水平、严重的全球失衡、过度的金融化以及无力承载未来福利累积——共同重压作用下,“战后扩张”走向了终结。

2023/05/29